第三百一十七章:宫盈的故事(上)-《我将埋葬众神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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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这是一份迟来了三百年的笔记。

    月淡星明,银河如水,这个被困在连绵冰雪间的长夜里,宫语第一次翻开了这份笔记,笔记的封面已经褪色,依然很美,画面上夕阳西沉,两个模糊的人影相挨而坐,在草长莺飞中远眺夕色消弭。

    据说这是当年神守山风靡一时的笔记款式,那时的纸张比现在贵,只有公子小姐才能买到这样精美细腻的薄子。

    宫语打了个响指。

    一团火苗在她指尖亮起,飘浮到上空,将这方寸的狭窄空间照亮。

    宫语抬起头,看向依旧站着的少年,笑着问:“怎么,徒儿没有继续下去,让师父大人感到失望了吗?师父若不想看书,尽管说,徒儿什么都能满足的哦。”

    话音才落,这位白袍仙子已袅袅娜娜起身,傲人的玉躯前倾,贴近林守溪,香舌轻扫过唇,狐媚的眼眸弯成月牙。她的白袍明明是厚重褒博的冬装,可她穿着,却只似在身躯上贴了一层薄如蝉翼的宣纸,指甲沿着肌肤一剥,就可以轻易撕去。

    “我,我想看书。”林守溪的嗓音微微沙哑。

    他被反复挑逗,心志与道德都在沦丧的边缘,说出这句话,凭借是他最后奄奄一息的意志。

    宫语挑起他的下颌,凝视了他一会儿,见他没有反悔,挑唇一笑,暂时放过了他,她牵着他的手坐下。周围的洞窟漆黑一片,火光恰将他们两人照亮。

    宫语屈起了修长紧致的玉腿,以膝盖为支点,将这份笔记轻轻摊开。

    她翻到了第一页。

    隽秀的小字映入眼帘。

    “女儿,等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,不知已是何时。虽百般犹豫,但娘亲仍然决定将当年的所见所闻告诉给你,你要做好准备,因为接下来你所看到的,可能会颠覆你对于整个人族历史的看法,事情要从那场远赴冰川极地的历练开始说起……”

    字顿了顿,写了什么,又被划去。

    “在此之前,娘亲还是想先与你讲一讲我小时候的故事,当然,我的故事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,它只是一段记忆,一段由我保存的记忆,我想将它讲给你听。”

    这是温柔的字,一笔一划都洗去了锋芒,像是女子春风般柔情的手。

    林守溪不由想起了那位温婉清丽的青裙女子,他曾多次见过她的身影,但从未真正谋面。

    宫语与宫盈的相处也不过七年,这七年里,宫盈总是很忙,陪她的时间并不多,她也不喜欢家长管束,总是溜出家,去到院后的小溪里摸鱼,她对于娘亲的印象始终不够清晰,关于宫盈的一切,她也只能在这本古旧的笔记里一鳞半爪地寻找。

    可不知为何,宫语没有继续翻下去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林守溪问。

    宫语合上了笔记,将它递给了林守溪,认真地说:“我想听师父讲给我听,别人家的师父都会给徒儿讲故事,哄其睡觉,师父还从未给我讲过故事呢。”

    林守溪接过书,心不免紧张起来。

    “真的要我讲么?”林守溪犹豫。

    宫语颔首。

    林守溪将书本打开时,宫语自然地靠了过来,侧过脖颈枕在他的肩上,她身子也微转,抱着他的手臂,胸脯紧紧贴着,林守溪稍一凝神,就可以听见传来的心跳声。

    林守溪的手臂不敢乱动,只好以左手轻翻书页。

    他给宫语讲起了宫盈的故事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宫盈自幼时起,就承受了过分多的关注。

    她起初并不觉得她是多么了不起的天才,家族对她的关注纯粹是因为她有一群又蠢又懒的兄弟姐妹,在这群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眼里,清苦的修仙日子再好,也比不得富贵风流的享福。

    她从来不掩饰她对于这些人的鄙夷。

    四岁的时候,她与家族的子弟们一同上课,教拳的先生让他们在学堂外站成一排,众人站得还算端正,唯有宫盈背过身去,对此不屑一顾。

    先生问她为何要这样,她回答,这种课业,所有人都读一样多的书,识一样多的字,成绩虽有差异,但也有限,这是对庸人的照顾,却是对天才的不公。

    先生说,学无止境,你若真有大志,自可以在下了学堂后继续读书。

    宫盈说,她根本不需要上学堂,又谈何下?

    先生听到这里,只以为是这个学生要冠冕堂皇地偷懒,罚她去树下面壁思过。一个上午,宫盈都很安静,老先生以为这小姑娘被他镇住了,可中午过去一瞧,却惊愕地发现,人和树都不见了。

    她每天都逃课,逃到老先生都不想管她的地步,年末呈上来的卷子里,老先生批改到了一份版面整洁字迹隽秀的卷,这卷子无一处纰漏,根本不似出自一个孩子之手,他看了一眼名字,赫然写着宫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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