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75【太子爷的礼记课】-《朕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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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不过,张尓岐并非什么道学家,他的学术也是偏向于经世致用的。

    从气为本、理为末就能看出,他虽然研究的是程朱理学,但对程朱理学进行了颠覆。气为本,即注重物质研究,注重对世界的探索,注重经世致用的实践。

    张尓岐又问:“太子可知,何谓‘礼’?”

    赵匡桓回答:“就是礼仪规矩。”

    张尓岐说道:“也对,也不全对。礼,从大处讲,是制度,是公约。从小处讲,是修身之术。律法,其实也是一种礼,但那是已经礼的底线。”

    “世间许多事情,不能全靠律法,否则根本管不过来。就如熟人相遇,互相问候是礼节,但不问候也不违法。陛下制定的《大同乡约》,就是一部乡间礼制。它劝人向善,劝人互助,不遵守不会违法,但要被邻里左右戳脊梁骨。”

    “君臣之礼,夫妻之礼,长幼之礼,这些礼法礼制,能维持朝廷、家庭、社会的运转。何谓礼乐崩坏?就是礼法不合用了。礼法不合用,人人不安其位,这世间的乱子就来了。”

    赵匡桓突然问:“先生,礼法不合用了该怎么办?”

    张尓岐说道:“那就得求变。树挪死,人挪活,没有什么是万世不变之法。但变法须谨慎,自古变法之人,稍不注意就会万劫不复。变法之要,首在情与利。礼要合乎情,才是正礼,才会让世人服气。礼还要合乎利,因为人人逐利,违背天下之大利,这样的礼法没人会遵守。”

    “情与利……”赵匡桓若有所思,突然来一句,“不是情与理吗?”

    张尓岐说道:“很多时候,人是不讲理的。情在理之前,利也在理之前。这种话,我在外面讲学,是不会随便与人说的。但太子不同,太子今后要治国,必须懂得这个道理。”

    一直在看书的胡梦泰,此时抬头看向张尓岐,他开始觉得这位先生很有趣了。

    张尓岐说道:“请太子把书翻开。曲礼曰:毋不敬,俨若思,安定辞,安民哉!敖不可长,欲不可从,志不可满,乐不可极。贤者狎而敬之,畏而爱之……太子学过此篇吗?”

    赵匡桓摇头: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张尓岐解释含义说:“毋不敬。不要放松自我约束和警惕,要时时自省。为君之人,更应如此。因为你不知道,哪些人在曲意逢迎,哪些人是忠言逆耳。为君者,居深宫之中。古代亡国之君,受奸佞小人蒙蔽,乱军兵临城下了,才知道国家出了大乱子!”

    “俨若思。不要喜怒言于色,要保持端庄,时时有沉思的样子。为君之人,不能被臣子看穿心思。一旦被人看穿,臣子就会按方抓药,就会被臣子牵着鼻子走。要让臣子捉摸不定……而且,为君者不轻易表明态度,那么万事都有回转的余地……”

    “安定辞。说话的时候,不能急躁,必须沉稳。这样说出的话,才会令人信服……”

    “傲慢之心不可滋长,人一旦傲慢,则易丧失理智。欲望不可放纵……不能志得意满……不要乐极生悲……”

    张尓岐想到皇帝的训示,觉得自己讲得太过严肃,于是说:“这里的每一句,我都用古代的帝王和文武举例,如此太子便可领会得更深刻清晰……”

    这位先生肚子里是真有货,给太子讲解《礼记》,跟在民间讲学大有不同。处处都说,作为君王应该如何,各种历史名人典故也信手拈来。

    一节课讲完,赵匡桓虽然不会背诵原文,却已经把该篇内容完全领会了。

    下课之后,张尓岐头也不回的走掉,他其实不喜欢给太子讲课。

    胡梦泰也把自己的书收好,笑问:“殿下对张先生授课可还满意?”

    “不讨厌。”赵匡桓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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